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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南半岛游记 (9)


风吹蒲公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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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沙湾拿吉(Savannakhet)

前面提到在从万象到沙湾拿吉的长途大巴上,甜腻无比的老式卡拉OK把我折磨得抓狂,最后用手捂着耳朵并用随身带的黑外套把自己整个盖上, 终于昏昏睡去。一觉醒来,天色已晚。液晶大屏幕不知何时已关闭。这一路过来,司机没有给人入厕的机会,挨到几乎不行了,终于大巴驶入了一个巨大的停车场。从厕所出来(这是唯一的一次收费厕所),迷迷糊糊地被告知要换乘另一辆巴士。经确认无误我上了一辆已坐了不少人的车。靠门有个空座就坐下了。

开车后惊讶地发现,我的邻座是一个胖硕的老挝中年女人。老挝基本没有胖子,当地人的伙食非常简单。我自己也是个胖子,如果是我认为的胖硕,那就是美式肥胖——胖得像个活动的小房子。天已黑了,车开了不远就在有很多路边烧烤摊的地方停车。这个胖女人胃口很好,下车买了半支烤鸡和若干枝烤猪下水及罐装可乐。她还热情地邀请我与她共食,我根本就没胃口。在老挝吃的好的胖子绝对是有钱人的标志,就象40-50年前的中国。可惜,这位有钱人并不会英语。

打亮四周,发现座位底下放了很多不太大的包装纸箱,可以辨认出是汽车配件。老挝的大巴绝对兼有货运功能。每个车除了司机和售票员之外,还有1-2位随车行李员。行李员的工作很重要,他负责装卸各色“行李”。不过,在柬埔寨行李员就由售票员兼任了,柬国更穷,这样可以节省人工成本。我曾目睹摩托车是如何由行李员装到大巴上:两个小伙子把一特制的宽大梯子支在车旁,两人一左一右手提摩托,同时站在梯子上,噌噌几下便将摩托放到了大巴车顶。动作那叫一个协调,干净利索。后来有驴友说,他们曾经是和摩托同在车厢里——摩托被放在座椅间的过道。更绝的是在柬埔寨:中途来了“摩托行李”,只见售票员小伙儿打开大巴腹部的行李仓耐心地一件一件地把里面的行李取出,见状周围的几个欧美游客小伙儿忙掏出随身的小相机准备拍照。售票员变魔术般地先把摩托放进去,再把取出的行李一一放回。最后,剩下一个行李包实在放不下了,恰好是我的走轮包——比小伙子们的户外大背包小很多。他就把我的包拿到车上放在司机旁。

老挝是个摩托车大普及的国家,轿车及少。车子行驶很久后,借着路灯发现路边有汽车装配厂。又过了一会儿胖硕女人下车了,她坐在几个纸箱子上,指挥行李员卸货。原来车上的汽车配件是她的。变戏法般地从大巴车内和车顶上卸下了几十个纸箱子。此前,我遇到的老挝女人多是农妇和主妇,在万象有年轻的外出上班的女人。这个胖女人有些老板风度,看样子很能干,应该是老挝“先富起来”一族。

大巴终于到了沙湾拿吉,已经是半夜两三点了。下车后我问售票员旅馆的大致方位,他指了指旁边的一排小房子。我明白这是长途车站的简易住处,现在已经没有往市中心的交通工具了。为了节省时间,也因为不洗澡我是无法入睡的,再者已有了足够的旅行经验,老挝是非常安全的国家。我决定冒一下险,便走出车站,投入夜色中朝城里走去。

街道比较宽阔,非常寂静,但有微弱的路灯。老挝是难得的解决了供电问题的穷国,其水电还出口。我看到一个商铺旁站着个值更的伙计,前面还有个石凳,就走过去,想坐下先打量环境再说。那个伙计也示意我坐下。唉,又是语言无法沟通的情况,好在老挝人都及善良。他让我坐下,估计是有等到计程车的可能。果然,过了一会儿,传来了嘟嘟声(或许值更的人打了手机)。司机当然知道我要找住宿,开价很高。我仍不愿挨宰拖起包就走,我心里有底牌,此地比巴基斯坦要安全n倍,先走走,活动活动再说。立刻,司机软了,以高于白天的合理价位成交。我告诉他,我能接受的旅馆的价格,找不到旅馆就不付车费。

这位司机非常敬业,连续敲到第三家,叫起值班的伙计,终于找到了合适的旅馆。旅馆的房间非常巨大,卫生间地漏有些堵。大个的窗式空调轰轰作响,有几分象小火车,一定是苏联时期的产品,致冷没问题。深更半夜,在陌生城市能找到如此性价比的住处很幸运了。

第二天起来后打量四周,才发现这个楼非常大,有四层,院子也大,很象国内的工人疗养院之类的建筑,似乎只住了我一个客人。我下楼,准备问问前台,开始新的城市探险之旅。

沙弯拿吉是老挝人口最多的省份。凯山.冯威汉就出生在这里。它 西临湄公河和泰国,东靠长山山脉和越南。现在是老、泰、越间重要的贸易走廊。

但凡到这里的游客就是为了臭名昭著(这是孤星指南上西方编者的叫法)/著名(这是我们的叫法)的胡志明小道(The Ho Chi Minh Trail) 。从这里乘长途车到车邦(Xepon/Sepon) 再到以东20公里的班东(Ban Dong),便可以看见一段遗迹。

还是要“贴”下胡志明小道(决无传统教育之意):“胡志明小道”这个名字当年是由西方媒体叫出来的,越南称之为“中央走廊”。它是越、老边界和越南、柬埔寨边界崇山密林中的一条运输线。这条小道的起始,长度以及具体路线外界谁也说不清。当年美国人曾花了很大代价寻找这条小道的具体位置,以卡住北越对南越的人员、物资的供应。但直到他们从越南撤出,也未能弄清这条小道的真实面貌和奥秘之处。越南人自己也很少人知道这条路怎样走,它其实并没有一个固定不变的路线。越南人对“胡志明小道”的管理十分严密而有章法。对此感兴趣的人可参阅此书:胡志明小道上的701天(中国记者越战见闻录)

我和前台的伙计简单交谈了一下。忽然从楼梯上下来一个欧洲小伙,背着巨大的行囊。我象看到了救星,赶快过去攀谈。他是意大利人,非常热情,正要去车站前往车邦,车票都买好了。他已在这里玩了两天。他特意展开了地图, 我先问清楚租自行车的地点及城里的玩法,并打听了周边的好去处。互道珍重后就匆匆告别了。

沙湾拿吉市曾经是法国在万象以南设立的最大贸易行政中心。残存破损的殖民时期建筑,依稀可以证明其昔日的繁荣。这里最大的亮点是有一个省旅游局办公室,几个会说英语的小伙子可以提供免费的游览图。

我按照意大利小伙子的指点,连续三个左转就找到了出租自行车的地方。这里要9点才开门,我在对面吃了点类似国内炸糕的东西,又等了一会儿。这里是个小型超市,老板是2006年来此生活的比利时退休老头,雇了当地人为他看店,还有个高大的欧洲小伙儿打理租车业务。他只在开门时过来一下。老挝的地形是及适合租摩托出游的,可惜我真的老到没有胆量学骑摩托了。我曾经多次看到欧洲的年轻人,骑着摩托成群结队地环老挝游。威风,潇洒,自由自在。真希望下辈子托生个男人, 骑着摩托周游世界。

我决定采纳意大利小伙儿、比利时老板和当地旅游办公室人员的建议。先到市外的10-20公里处做骑行小回环,再在市内沿湄公河骑行并浏览市内建筑。

出城是要 前往一处湖, 沿路可以欣赏老挝中部的农村景色。我的识 图能力很一般,在城里转了好久才来到城外。为了不走错路,我决定向一个小警察确认一下。这个有几分帅气的小伙子,听懂了我的问话(太难得了)。看得出来,他在努力地搜寻记忆中的英语单词,我静静地看着他,耐心地等着,仿佛面前是我的学生。终于他清楚地回答了我的问题。用的词极简单,却足够了。我喜出望外,向他竖起大拇指,大加赞赏。他很是得意。他是我在老挝25天中遇到的唯一一名用英语清楚地回答了我的问路的警察。

中部的阳光已经很有热度了。路不宽却是柏油路,大上坡,大下坡。路边的树木很大,远处照例是丛林,没有种什么农作物。偶尔身旁有骑摩托的当地人掠过。高温下,体力消耗很快。看到路边有小摊,我决定吃点东西休息一下。

我一下子看到了有鸡蛋卖。煮鸡蛋是我在穷国旅游时的最爱。便宜,饱肚,又不会吃坏。旅行时,因为疲劳,胃肠功能弱,很容易腹泻。我知道这些蛋是生的,便暗下决心,一定要吃到熟的鸡蛋。

在印度旅行时,旅馆老板的印式英语很怪,“火车”这个词反复了几遍,我才突然明白。实在忍不住,就抱怨了几句。估计他感觉在伙计面前很丢面。我把从集市上买来的生鸡蛋交给旅馆饭馆的厨子帮忙煮熟。印度人整我,根本没煮就交给我了。因匆忙离开,也没注意。到了大巴上,饿的不行时,拿出来想吃,却吃不成。都搞破了,书包还脏了一点。为了报复回去,我把这粘糊糊的塑料口袋悄悄地放在了前面人的座位下面。让他们收车时打扫吧。于是,我知道出门在外,生鸡蛋煮熟不易。

果然,男主人见我要买鸡蛋很高兴。称完鸡蛋后,我比划着往嘴里吃的动作。他示意我坐下,还拿过来一个盘子。我心想,生的没法吃啊。我又伸出手,手心朝上,然后又朝下,反复数次。意在模仿翻炒动作。他一头雾水。坏了,这个人不灵。看着这新鲜的老挝农家蛋,越发想吃。情急之下,我冲到他们的屋子里,抄起一只锅。这下子,主人两口子恍然大悟并哈哈大笑。女主人指了指煤气罐,男主人递过来一桶油。我摆摆手只往锅里接了点水。这家人的房子象是新盖的,厨房里的用具很全,也很新。看来,这里的生活比北部要富裕很多。 颇有几分国内“新农村建设”的意思。

休息了一会儿,继续前进。没骑多远就来到了一个大湖边。周围的稻田很美。这里有一些简易的纳凉草棚,还有一个小饭馆。几个姑娘,小伙儿在招揽生意。 我看了眼菜单, 不便宜。

沿湖绕了几公里,到了一个大上坡。路也变窄了。那个意大利小伙子认为此地的亮点,是在丛林里面的骑行。估计再骑一段便可能进入丛林。 我心里有些二胡儿。一来已过中午,实在太热。二来,我是孤身一人,这里恐难碰到旅伴儿。我只有在巴基斯坦大山里迷路的经验,如果在丛林迷路,脱水……。正想着,脚底下咯噔一声,自行车掉链子了。 OK, 老天帮我作出了决定。

往回骑了一会儿,路边有个男孩。我示意他,需要修车。他拿来了工具,我一看便放心了。估计他是经常修车的。我坐在大树下,打量四周。远处有位忙碌的妇女,估计是男孩的妈妈。

近处有安睡于吊床中的婴儿。整个一个老式农家乐啊。车子修好后,我示意男孩收钱,拿出三千零钱,他点点头。示意我放在一个倒下的大树干下。我问他附近有饭馆吗,原来他家就开饭馆。难怪他对修车费无所谓。 我点了一个海鲜炒饭和一瓶可乐。坐在大树下享用。结帐时,那瓶可乐要多收一倍的钱。

我让他拿菜单来,指了指所标的价钱。男孩的英语有限,也不好解释什么,收了钱就走了。我起身要离开时,忽然来了个瘦瘦的婆婆,凶凶地喊叫着:西攀,西攀。我不便搭理,她立刻把剩下的半瓶可乐拿走了。唉,老挝人穷呵。

由于天气实在太热,我对自己的体能完全没有了信心。决定午饭后返回城里游览。进入市区后,想首先找到核心老城区的地标性建筑,那个小小的天主教堂。无头苍蝇般地骑过几条街仍不得要领。看到路边有一个越南驻此地机构的招牌,门口有值班的岗位,还有个骑摩托的人和值班人员聊天。估计这个值班的人总见过些世面吧。果然,他完全听懂了我的话,给我指出了大致方位。我见此人面善,又得寸进尺地要求他的朋友在前面给我带路。那人犹豫了一下,竟真的骑上摩托走在了前面。东拐西拐地穿行了一阵,他回头指指远处的白色十字架,我会意地单手做了个“阿弥陀佛”的手势表达了谢意。要不是他带路,还要多费些时间。

按图索骥地看过了几处建筑后,遇到了一个骑车的欧洲小伙,便和他一起沿湄公河观景。他来自冰岛,在泰国读大学,现在是度暑假。我暗想大概是因为泰国的学费便宜吧。我问他,冰岛的经济情况怎么样了?他说,还行,慢慢缓。他告诉我,湄公河污染很厉害,河水不能直接饮用。而在冰岛,很多地面的泉水可以直接饮用。我没敢告诉他,我以为湄公河很好了。在中国几乎每条河流,当人们靠近它时都能嗅出异味。

第二天一大早,来不及吃早饭,就赶到车站坐7点钟往车邦的大巴去看胡志明小道的遗迹。车票约40RMB。车走走停停,司机不断招揽生意。好不容易人上得差不多了,刚开出不远又停下来。这次是停在几个烧烤摊前,估计是让大家吃早饭。我已经饿得不行了,看见有卖穿在一起的烤好的鸡蛋,一串4个。立即下车,买了一串,回到座位上吃了起来。刚吃了一口,就傻了。原来这是那种毛鸡蛋,我从来都不吃的。勉强吃了几口,顿时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肚子里面饥肠辘辘,口感十分恶心,咽下去后饥饿感能缓解,却愈发恶心。连喝了几口水,理智地想想:昨天晚上吃得就不多,下次吃饭还不知何时。再说,不吃就浪费了。于是,就着一瓶水把4个鸡蛋都吃了。我努力看着窗外,不理会那种恶心的感觉。慢慢地,饥饿感消失了。

我告诉司机和售票员,我要去胡志明小道。显然,这是个著名的地方。周围人看我的眼神一下子变得理解和友善。他们反复地说着一个词,我明白这应该是我下车的地方。开出去两个小时左右遇到了正在拓宽的道路,迎面驶来的汽车卷起了滚滚烟尘,扑天盖地。这是我在老挝遇到的最糟糕的路况。车子终于又停了下来,这里出售的食品和货摊很多,看来是个大地方。我赶快下车扑向卖棍子面包的摊子。买了一大包法棍。这里的法棍比北京家乐福的要好吃很多,也十分便宜。有了这包法棍,一天的基本口粮就有了。旅行中不是忙着赶路,就是忙着看景。外加,老挝可供选择的食物有限。经常是一两天才能坐下来正经地吃一顿好饭。远处,卖饮料的摊子琳琅满目,走到跟前正不知买什么好时,汽车喇叭嘟嘟作响,催我上车。我连忙返回,上车后表示我都来不及买水。没想到,司机示意售票员从他们司售人员随车携带的饮水桶给我接了满满一瓶水。他们有三个人,水桶也不大。这样的慷慨让我心里有些过意不去。他们的水是加了冰的,老挝真的很热。冰水喝下去后又吃了根法棍,整个人有焕然一新的感觉。独自旅行时得到当地人的照顾,是一种非常美好的体验。我后来在伊朗旅行时,适逢酷热的夏天。经常和当地人拼小车。一次上车后,遇到一位老汉和带着娃娃的女士,都很漂亮,好像是一家人。简单交谈了几句,得知老汉是阿拉伯人,我立刻表示很高兴他是我遇到的第一位阿拉伯人。当他得知我是中国人时,脸上笑得像一朵花。他们下车时,立刻把一瓶几乎没有喝过的水留给了我。在那种高温的环境旅行,对中国人的“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的说法,有更加深刻的领悟。

车子又一次停下来,我听到了售票员大声报着刚才人们反复告诉我的那个词,便准备下车。不料,售票员在再次确认我要去胡志明小道时,坚持让我上车,我只好又坐了回去。又开了有20分钟,车子停了下来。售票员指指路旁的岔路,我明白往那个方向就是胡志明小道。

下车后走到路口,立刻被一堆骑摩托的汉子包围。呵,砍价大战要开始了。其实心里对实价根本没有底。我定定神,不着急。这时,一定不能露出着急的神色。我听着他们漫天要价,忽然看到大路上有辆大巴朝着我来的方向开去。车顶上坐着那个意大利小伙子,昂首挺胸,神态坚毅很是潇洒,看来是转向下个景点。我不禁心想,现在这般神气,过会儿还不得被尘土活埋。无奈,无法通知他。我和这帮汉子们还着价,最后,一帮人基本都散去了。我拖包朝前走,盘算着:顶不极,找个路边人家花一点小钱把包存下,再花点小钱搭过路人的便车。可是,走了20米感觉有骨关节炎的双腿就很不给力了。回头一看,居然还有个汉子跟着我。一番讨价还价后,约70RMB成交。根据导游指南上的公里数,往返40公里,感觉就当地的物价而言,还是太贵了。无奈,外国人就是小肥羊,何况自己的腿又不争气。

趁着司机加油时,我在旁边照了张像。其实是下意识的,没有多想。坐在摩托后座上,我按照习惯总要和请的司机或导游沟通一下,希望不仅是雇用关系而能象朋友。说了两句打招呼的话,司机没有反应。他摸索着从身上掏出了一个红皮的类似工作证的东西给我看,我看见了他的照片。正在狐疑时,他说了句:Christian,Vietnam。我一下子明白了:他一定是看见我照相,以为我对他不放心,而以这种方式诉我,他是越南人,基督徒,我可以信赖他。我这几年的国外独自旅行是从印度开始,当然已经积累了一些辨人和自我防范的经验。不过这种方式让我感到滑稽万分。越南的基督徒还领证,而且很象党,团员证。此证还有这种妙用。基督徒就一定是好人吗?

很多上层的宗教人士都是罪恶的。我倒感觉越是下层的人,越善良可靠。这个看上去30出头的越南汉子让我想到,或许他比此地的老挝本土人谋生更不易。所以,他才一直跟着我。为了表示已经领悟了他的好意,我问他多大年纪,家里几口人等。不料,他完全不懂。我又改问,Papa, Mama?他仍然毫无反应。我的心一下子凉了半截。旅行指南介绍,这附近还有一点越战后残存的坦克遗迹,可能还有类似战争博物馆的地方。可这位,我根本无法与他沟通。我只好一路上不停地打量,但除了三三两两在路边嬉戏的孩童,看不到什么人。看来,这70块钱只能是匆匆地往返一趟。当路边显出栅栏围着的土路,他停车了,指了指旁边。我一看,心彻底凉了。战争结束不到40年,经过刻意保护的名声赫赫的胡志明小道,仅是这般光景。

原路返回后,司机比划着问我,要不要找旅馆。我看看表才不到下午2点,知道是没有长途班车了。但为争取时间,决定搭车返回沙湾拿吉,争取尽早赶到下个景点。付给司机钱后,在路边店买了一大瓶水。有了这瓶水,心里踏实多了。

拖着包过了马路,站在路边,拇指向外,边休息边等车。老挝的路上与国内截然相反,几乎看不到车和人,只有火辣辣的阳光。等了20多分钟来了辆黑色轿车。司机停了下来,我赶忙上前展示地图,表示要去沙湾拿吉。又递给中年司机一支笔,他在纸上画着,他们要去的地方正好在这里到沙湾拿吉的中间点。我大喜,频频点头。

这是一辆“半截美”,我连包带人准备坐到后斗上,副驾驶位置的小伙子忙招手让我坐到车里面。上车后,因为不给钱,按惯例就要显得自来熟,要以话代钱。我大声说着:胡志明小道。司机指指小伙子说:越南。我立刻明白这年轻人来自越南,便大声说:中国人,毛泽东,胡志明。并展示着我别在相机带子上,那著名的红色带有毛主席头像的“为人民服务”徽章。司机大笑,随手递给我一瓶水。这时,我清清楚楚地听到了一句中国话“有经验的”。我知道他们不会说中国话,也不会英语。估计“有经验的”是越南话,意思应该是“上年纪的”之类吧。

车子停下来,司机指着路边说:Chinese。果然我看到了一幅退了色的旧春联,这里是中国人开的日用生产资料杂货铺。我明白,他们认为把我交到中国人手里,我就安全了。尽管是顺路载客,他们也很有担当,很负责任。

终于可以说中国话了。我大叫着:老板。里面出来一个本地小男孩,见我是中国人,他忙进去请老板出来。老板是个湖南大男孩,我先表示要借用厕所,他一直把我领到房屋的深处。奔波了大半天,至此稍稍放松了一下。老板说,长途车没有,但有可能搭上路过的双条车。我又站在路边,这次运气不好,等了半个多小时也没有人停车。正在开始着急时,来了辆大双条车,上面的几个本地人朝我连连招手。我还没有坐过这种大双条车。感觉很兜风,比大巴凉快很多。但实在是太颠簸了,有时几乎把人要从凳子上颠下去。真是一种奇怪的旅行体验。我看到一个本地女性下车后走到司机处,递给司机1000元老币(约人民币8毛)。她是在我之后搭的车,估计搭了将近有10公里。我大吃一惊,原来当地的交通费如此低廉。(后来,在伊朗旅行时真正体验了什么叫汽油比矿泉水便宜。在伊朗我一个人打私的,最便宜的是人民币1毛2/公里,司机俩口子还热情地请我吃水果。轿车虽然很旧,但比这种大双条舒服n倍。当然,这是后话了。)到达沙湾拿吉长途汽车站时,天早就黑了。我递给司机1万老币,还傻乎乎地让他给我找钱。司机和副驾驶位上的小姑娘(估计是他女儿)一通哜里哇啦的老挝话,我只好又递上1万。这几乎和坐大巴一个价钱了。不成想,他们还继续大声地哜里哇啦。我一生气拉起包就走,这下他们安静了。我边走边心痛后面的1万,我还是太老实了。

返回沙湾拿吉时乘坐的是大型双条车。
要不是我足够胖, 尾巴骨都会被颠的骨折, 至少骨裂。

出乎预料地拍到了丛林落日。
乘双条车拍照比长途汽车方便很多。
旅途中总有意外的惊喜。

来到售票窗口一问,往巴色的大巴10分钟后开车。我决定连夜赶往巴色,否则又要回到市中心住旅馆,明早又要再出来上站。我特意指着书上的老挝地名确认,对方收了我约45RMB。我知道这段路程比去车邦要远很多,却没想到车票这么便宜。待到上车后,发现满满的一车人,热烘烘的。坏了,我坐的是从万象开过来的慢车,难怪车票这么便宜。车上有一对中国小夫妻,问他们果然是从万象过来的。

旅行故事:老式男人的愤怒和担当

上车后,我看到最后一排有个空位子,就坐下了。快开车了,发现左右都是小孩子吵闹无比,一个老人走过来,一通哜里哇啦。我明白,他是带孩子的人,刚才是临时下车,让我把位子还给他。我想想这后面又吵又闹,下车透气也不方便。站起身走到前面,我告诉售票员我的腿不好,希望他给我找个凳子类的东西放在地上坐。说了好几遍,他应该听懂了,也好象答应了。直到开车,他也没有管我。我实在太累了,绝不能一直这样站着。老挝的大巴(不仅是老挝,我去过的国家都是这样)比国内的要宽大(或许国内的人均资源太过紧张),我看到司机旁堆行李的地方和车门之间有个小空儿,便连忙占领,坐下。还不坏,腿还可以伸直。心情好了很多,这时发现车上有个人妖,他还很活跃,前后左右地和人聊天。泰国话和老挝话很接近。我是第一次看到人妖,因为这人完全符合见过人妖的朋友对此向我进行的描述。车子走走停停,不断揽客。人已经这么多了,又没有空调。

最后,在一个类似露天超市的地方又停了一会儿,车子终于上路了。售票员向我要票,我半是生气,半是开玩笑地对他说,没有凳子坐,就没有票。他坚持要,我坚持不给,我心想司机应该是看见我买票的。这时,司机和一个行李员一起嘲笑那个售票员,大概是笑他拿一个外国女人没有办法。

车摇摇晃晃开得很慢,我迷迷糊糊地刚睡着,车子又停了。售票员坚持说,已经到巴色了。我根据到巴色的里程和行驶的时间估计,此站肯定不是巴色。但车子里面实在太热,车又开的很慢,很可能要明天早晨才会到达巴色。这样在车里呆一宿太遭罪了。我决定下车,忙问售票员,旅馆的方向。他朝不远的亮灯处一指,我感觉不太对,但实在是不想再坐下去了。刚下车,大巴就开走了。我看看四周,灯光稀稀拉拉根本不象个城镇。走到售票员指的那个亮灯处一看,是个自动提款机。顿时明白了,那个老挝男人一定是嫌我故意不给他票,很生气,要好好整我。真是的,整人也该把我扔到一个离旅馆近些的地方。环顾四周只有那个也被赶下车的人妖,他是个妖,我自然不能上前和他搭话。

带着行李往前走了一会儿,感觉不妙。已经很晚了,也非常疲惫。这时,不断有流浪狗狂吠,并陆续朝我靠拢。这里夜间的气温虽然很宜人,但因为这些一犬吠影,百犬吠声的狗们,我是断然不能在这里露天过夜的。

我在西藏阿里地区旅游时,大巴把我放在一个兵站旁。售票员告诉我,我要去的地方没有班车,只能等在这里搭便车。如果搭不到,可以入住兵站。后来当地人给我讲了一个真实发生的故事。我抵达那里上一年的夏天,两个小姑娘背包客经过此地要求在兵站住宿。兵站领导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坚决不允。小姑娘们年轻气盛,一气之下就走了。第二天,人们在附近发现她们已被狼或许是流浪狗群(藏区,尤其是无人区的流浪狗和狼没什么差别)咬死了。那个兵站领导被一撸到底,从此兵站向背包客过夜开放。

老挝人口密度低,况且这里又是非城镇地区的午夜,我必须尽快找到当地人。又走了一会儿,看到前面停着一辆大型载重卡车,抬头看见对面一个很壮的男人背影,他正在路边入厕。顾不得那么多了,我连忙奔过去和他打招呼。我看见他哆嗦了一下,估计尿都被我吓回去了(老天在上,我实在没办法呵)。我一边说着,Guesthouse,一边指着他的大驾驶楼,他立刻点点头。这是一辆很大的载重货车我吃力地爬进了副驾驶的位子。我告诉他,我是中国人。他告诉我,他是泰国人。其余的就无法沟通了。车子越往前走,夜色愈黑。远处的灯光稀稀拉拉,很微弱。我的心里阵阵发虚。走了很远毫无旅馆出现的迹象,我只好念叨着:Guesthouse,司机重复着,Guesthouse。终于,路边出现了一个围墙圈出的大院子,里面有一大圈平房。门口的灯光广告牌表明,这的确是家Guesthouse。不过,看样子比较豪华,估计不便宜。我犹豫着,司机指指前面。据经验,不应只有一家Guesthouse。我就没有下车。继续又走了很远,情况不妙。好不容易又出现了一处院子,我慌忙下车前去打探。大门紧锁,看家狗狂吠。

我能看见客厅里闪烁的大屏幕液晶电视,声音很大,里面的人根本听不到我的叫喊声。我只好又返回车里。车子继续前行,路边几乎完全没有人家了。我问司机:Where are you going?我盘算着,实在不行,这一夜就坐在这车里了。估计他是误解了我的意思,怕我把他当成坏人。只是一个劲儿地说着,Guesthouse。我终于下定决心要返回刚才的旅馆。司机明白了我的意思,他不便返回,我告诉他,再看到任何人家就停车。又开出去很远,车子终于停在了一个人家的门口。司机叫开门,出来的是女主人。他们叽叽咕咕了一阵,女主人把我迎了进去。我看见地上几个男孩子睡得正酣。我指指地上的男孩,又指指院子里的摩托,再指指来的方向。女主人点点头,她还拨了个号码,把手机递给我。原来手机里的男人会英语,我把情况又说了一遍。这时,泰国司机准备告别了,我连连感谢和他再见。只见他赶快奔向路边,继续入厕。我心里真是内疚,别再给人家憋出个好歹。他是我遇到的第一个泰国人,真是菩萨心肠的绅士啊。

一个小胖子穿好了衣服,准备发动摩托送我。照例要先谈好价钱,我报了个数。小胖看看我的钱包(是一个三元牛奶的塑料口袋。我每天只把一天预算的钱拿出放在口袋里面。驴友都有各自装钱的高招。一个澳大利亚小伙子说,他用烟盒装钱。)又指指里面剩下的唯一一张大票,我立刻同意加上这张。此时不挨宰,更待何时。这个小胖运气好,得了笔外快。

难怪小胖要加钱,我已经离那个唯一的旅馆很远了,还搅了人家的觉。还算不坏,旅馆是新落成的,性价比很好。打点好一切,上床前看了眼手表,已是半夜2点多了。

第二天早晨,收拾停当准备上路。出来看见院子里有位男士,我把情况向他说明,他指指大门外,让我在那里等巴士。为了对我负责,他特意陪在我身边一起等。我边等边吃法棍,这位绅士还回到院子里帮我打了壶热水。等了很久,没有任何大巴的踪影。心里发毛,决定至少要搞清楚现身处何处。问身边的绅士,他说不出所以,只是自信地让我原地等候。我走到路对面问在干活的本地人,他们只能确认此地不是巴色。我有些慌了,因为我从来没有过不知身处何处的经历。于是,象个疯婆子似地站在路边挥舞着手里的导游书,对驶过的摩托大声地喊着:English, English? 几乎带着哭腔了。

总算有个约60多岁的汉子停下,他拿过我的导游书,看看我在地图上指的要去的地方。随后,用笔写下: Paksong to Pakse 200 km, 40,000K。明白了,此地是巴桑,到巴色有200公里,票价4万。他确认了我就在此等候,没有问题。

又过了10分钟,大巴来了,顺利上车,还有座位。那位一直陪在我身边的绅士,放心地转身离去。看到车上有欧美游客的身影,知道这车一定开往南部的热门旅游城市—巴色。坐在车上,我的心里非常舒服惬意。我知道在他乡,不可以随便和人家开玩笑。但由此带来的惩罚,使我再次体会到:真正的绅士不必西装革履,不必口操流利英文。他们可以是下层普通劳动人,但一定心地善良,勇于担当。这个惩罚真好,它让我体会到了甜腻的老挝汉子真的很男人。

一个女人的独自旅行,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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